第二天喬檸檬起了個大早，福利院人多，都是用公共衛生間，這樣比較方便管理和打掃，她端著牙杯過去，正好碰到許鈞在那裏刮胡子。

剃須刀嗡嗡嗡的響，喬檸檬走過去伸手把毛巾搭在他肩膀上：“借用一下。”

許鈞笑笑沒說話，刮完了胡子直接洗臉，然後用她的毛巾擦臉，甚至還“體貼”的幫她拿著毛巾：“人工衣架，免費試用。”

他剛剛故意用她的毛巾……

喬檸檬看了眼，拿過來迅速擦臉，然後轉身就想走。

許鈞動作快，在她離開之前拽住她胳膊：“過來。”

一會兒孩子們就要起來了，喬檸檬怕被人看到，謹慎的往旁邊瞅了眼，然後才看向許鈞：“幹嘛啊？”

他看了眼她的及肩披發，有點兒躍躍欲試：“幫你紮辮子，你教我。”

“我要去廚房幫忙準備早餐，我的頭發紮不了辮子。”說完這句，她就想要掙脫許鈞回房間去。

喬檸檬手裏還捏著兩個人一起用過的毛巾，活像個做了壞事的人。

許鈞反倒大大方方，跟在她後面一起往她房間走。

“什麽時候回去，我下午要走，順路帶你？”許鈞自顧自坐在書桌旁邊，一眼就看到了桌上翻開到一半的專業書，看來她真是個拼命三郎，難得出來休息一天，也還是要學習。

喬檸檬搭毛巾的手頓了下：“我買了晚上的高鐵票。”

晚上八點出發，到海城九點半，然後趕在門禁之前回學校，中途還能有時間去電視臺一趟，有個文件需要拿一下。

“不安全，”許鈞皺了眉，“時間太晚。”

時間太晚，她又是一個女孩子，最近某打車案例爆發的問題更是引發了全社會的普遍關註，這種時候，讓她一個人回去不合適。

喬檸檬沒吱聲，率先出門去廚房幫忙了。

許鈞在她房間裏待著，也沒敢亂碰什麽，皺眉思索了幾分鐘就出去了。

早餐是土豆泥配八寶粥，還有油條和包子可以選擇，院長奶奶請了個已經退休的專業廚師來給孩子們做飯，味道十分不錯。

院長奶奶坐在旁邊跟許鈞介紹：“這個是我們小喬的手藝，小許快嘗嘗。”

許鈞看了眼那個土豆泥，有點兒意外，但還是立刻嘗了口，並且毫不吝嗇的給了誇獎：“口感很好。”

而且加了一點點蔥花和醬油，味道十分鮮美。

喬檸檬沒忘了自己在院長奶奶眼裏應該是跟許鈞不熟的，所以也表現的十分得體：“謝謝。”

許鈞擡頭看了眼她，嘴角帶了幾分笑意：“奶奶，我下午回海城，下次有機會再來看您和孩子們。”

果然，院長奶奶立刻轉頭問喬檸檬：“小喬是晚上的票吧？幾點啊？”

喬檸檬在院長奶奶看不見的方向瞪了許鈞一眼：“八點，回去正好。”

“哎呦，那太晚了。”院長奶奶放下筷子，視線轉向許鈞。

許鈞看了眼喬檸檬，臉上是志在必得的自信，立刻接話：“太危險了，福利院下午要是不忙的話，小喬跟我一起回去吧，我可以稍微晚點走。”

“那太好了，”院長奶奶笑著答應下來，“小喬快謝謝許哥哥。”

正好，小喬可以趁著這個機會多跟許鈞認識一下，也算是好事一樁，院長對這個安排非常滿意。

喬檸檬：……

兩個人之間的窗戶紙都快要被捅沒了，她只是不知道路上那四個小時該怎麽跟許鈞相處，所以才不想跟他一起走的，結果還是要跟他一起。

福利院裏的小孩子們都很喜歡跟小喬姐姐玩，當然，他們也都很喜歡帶了好吃的好玩的還有新衣服來看他們的許哥哥，圍著他們咯咯咯樂個不停。

許鈞陪小孩子們玩了幾局老鷹捉小雞，就發現喬檸檬不見了蹤影。

有個小男孩看他四處看，立刻主動指路：“許哥哥，小喬姐姐去廚房給我們做土豆泥啦。”

馬上就要走了，晚上也沒辦法跟小孩子們一起看月亮，喬檸檬答應了要幫他們多做一點土豆泥晚上吃。

許鈞拍了拍小男孩的腦袋：“真聰明。”

他剛進廚房，就看到喬檸檬坐在一盆土豆已經削了皮的土豆面前，手裏還拿著個洗的幹幹凈凈的土豆，正在用小刀削皮。

本來還想嘲笑一下她怎麽不用削皮的工具，後來發現她拿小刀弄的效果更好，削下來的土豆皮十分薄，幾乎沒有什麽資源浪費的問題，也就不吭聲了。

許鈞跟廚師打了個招呼，坐在喬檸檬對面，從木桶裏拿出還帶著泥土芬芳的土豆幫她洗：“看不出來，廚藝不錯。”

喬檸檬正在心裏計算土豆的用量，暫時不想理會他：“還好，熟能生巧。”

喬檸檬想表達的中心思想的確是，熟能生巧，她做的多自然做的好，不需要他單獨誇讚一下。

但是許鈞卻不知道怎麽回事，忽然想象到一種年幼的她辛辛苦苦站在比自己身體還要高的竈臺旁邊，在寒冷的冬天裏戴著個不加絨的手套，伸長胳膊去夠水龍頭，好不容易洗幹凈了，還要拿舊舊的小刀削皮，一不小心就能割傷手的場景，這麽想著，許鈞手下動作更快，本著自己洗完了就不需要喬檸檬去洗的心思，看著桶裏的土豆都像是看著敵人似的。

喬檸檬楞了下，看他動作那麽快，想要找機會遞手套給他都沒用，只好把手套放在他腳邊。

許大導演怎麽忽然這麽勤快了？

等到都處理完土豆泥，兩個人又一起幫廚師洗了點菜。

喬檸檬看著旁邊認真淘洗海帶的人，也有點意外：“看不出來，你挺勤快。”

許鈞笑笑，用剛剛接觸過冰水，還帶著涼意的手指頭沾了水去碰她額頭：“還好，熟能生巧。”

今天洗了那麽多土豆，也該勤快了。

中午大家一起吃了院長奶奶親自烤的月餅，就連喬檸檬這種不喜歡點心的人，都吃了兩大塊，院長奶奶在一旁滿心歡喜：“小喬每年吃的唯一一頓點心，就是我烤的月餅了。”

許鈞看了正坐在樹下幫一個小姑娘紮頭發的喬檸檬一眼，默默記住了她不吃點心的習慣。

孩子們難得放假，早上都是使勁兒撒潑玩的，到了中午就一個兩個困的不行，院長奶奶要看著他們，也分不出精力來，便囑咐喬檸檬帶許鈞四處走走看看。

兩個人一起出了福利院的門，正好看到了旁邊的旋轉木馬。

這個是真的“旋轉木馬”，當初門口的那顆老槐樹年代久遠旁枝末節太多，怕掉下來的樹枝傷到小朋友，後來就砍掉了那棵樹，然後用紅繩把半米高的樹墩圍起來，小朋友們經常鉆進來，三五成群手拉手圍城一圈在裏面繞著樹墩跑。

許鈞想起來兩年前他來參加她的升學宴那次。

“當初你就在那裏看著小朋友們玩，結果被個小胖子撞倒了，摔在沙子上，手心破了皮。”許鈞笑笑，不知道為什麽，那些記憶雖然久遠，卻歷歷在目，清晰的可怕。

“然後你走過來，從你包裏拿了顆糖出來，哄小孩子似的，讓我別哭。”喬檸檬笑笑，心情跟陽光一樣明媚，“好像是大白兔奶糖，還有，小胖子那天被收養了，好久沒見過他了。”

那不是他們的第一次見面，卻意外撥動了她早就蠢蠢欲動的心思。

當初的許鈞總是組織學校志願者工作服務部的人一起做各種志願活動，他們會去福利院、敬老院、殘疾人關愛中心，各種地方都有，來這家福利院的頻率最高。

他大二的時候開始參加這種活動，到了大學畢業，逐漸有了更多的能力，就為福利院裏的孩子們做更多事情，今年福利院裏的領養成功率格外高，離不開許鈞的宣傳。

等到他大學畢業，她也成功考上了他的母校。

喬檸檬也說不清自己是什麽時候動心的，但是唯一一起鼓起勇氣跟他告白，就是在升學宴隔天早上，他剛剛酒醉醒來的時候。

大抵愛情都需要荷爾蒙的沖動，她當初沖動了一次，以失敗告終，現在已經怎麽都鼓不起這份勇氣了。

或者說，因為知道他需要的不是婚姻，所以不敢去賭。

“記不太清了，”許鈞不動聲色牽住她手掌，沿著福利院圍欄旁邊的小道往另一邊走，“當初是我幫你消毒的嗎？”

“沒有，”喬檸檬手指頭輕輕動了動，卻還是沒掙脫，也沒再深入，“是院長奶奶幫忙的，她以為我是被你弄哭的，讓我別跟你計較。”

許鈞頓了下，繼續牽著她往前走，手指卻用了更大的力氣，跟她十指相扣。

兩個人繞著福利院的圍欄走了一圈，到了小學背後的籃球場那裏。

今天小學生們都放假，所以這裏格外安靜。

許鈞沒放手，帶著她到了籃球框旁邊：“院長奶奶讓你叫哥哥，怎麽不叫？”

“餵，”喬檸檬低頭踢著腳下的石子玩，“你不要試圖占我便宜。”

“這可是你先占我便宜的。”許鈞笑笑，意有所指。

喬檸檬臉上立刻燒起來了似的，更加不敢擡頭：“不叫。”

“那要不……，”許鈞伸長胳膊，將她反手扣在懷裏，兩個人身體幾乎緊密相貼，“叫爸爸？”

喬檸檬毫不客氣的給了他一腳，並且成功掙脫了他的手。

她低頭看了眼自己泛著紅的手指頭，嫌棄的甩了甩，都變紅了。

許鈞看她按照原路返回，不動聲色的跟在她後面，錄音機似的重覆：“小喬，你要不要叫爸爸？”

喬檸檬走路動作更快。

下午，兩個人一起回海城，喬檸檬的大箱子已經空空如也，她來的時候帶了禮物，現在早就分發完畢，許鈞幫她把箱子放在後備箱裏。

院長奶奶還在拉著喬檸檬輕聲囑咐：“小喬你不要不好意思，海城隔得遠，奶奶顧不到你，萬一有事情，就找小許，他跟福利院接觸這麽多年了，人品還是信得過的，如果在電視臺裏受欺負了，你也……”

院長奶奶沒接觸過那些，可是常常看新聞，也還是聽了些那種八卦新聞，她的小喬無依無靠的，很可能就是要受欺負的。

喬檸檬失笑，抱著奶奶保證：“誰欺負我我都打回去，奶奶您放心。”

院長奶奶身後，福利院的小朋友們整整齊齊排隊跟他們說再見。

喬檸檬招招手，轉身上了車。

如果可以，她希望不再見，希望她下次再回來，都不會再見到這些面孔，希望他們，都盡快找到新的歸宿。

許鈞發動車子，往旁邊看了眼，她情緒似乎很不好。

“剛才聽你跟院長說，你會把欺負你的人都打一頓？”許鈞點開了舒緩情緒的輕音樂，專心開車，“所以，我應該不屬於那個範疇吧？”

喬檸檬靠在座椅上，看著他伸過來的手，猶豫了下，收回自己的手假裝看手機：“算，但是我先不打你。”

“榮幸之至。”許鈞笑笑，淡定的雙手握著方向盤開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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